白夜行里

荆棘鸟

*百合
*阿尔托莉亚x摩根


<
——那是亚瑟王死后的第一天，摩根原本住得舒舒服服的高塔里闯进来一只白色的鸟。
她本是极痛快的，悄悄跑上来看她的学徒告诉她王的死讯，叽叽咕咕地说着那遥远的卡姆兰之战，连带着“王的尸体胸口飞出黑色的鸟来”这种轶闻都啰嗦了半天。摩根本是默默听着，到最后也不耐烦起来，便隔着门上开的一扇小窗冲门外的人轻轻微笑，她露出的下颌苍白而精致，黑纱后面是双冰蓝的眼睛，死气沉沉的很，唯有不经意间才会流转出妩媚。这是男人第一次见她微笑，学徒就这样晕头转向地走了。真是容易，摩根撇下嘴角想，那群人避自己如蛇蝎，仿佛她出现在自己妹妹周围三尺内便能把人毒死，可如今她被关在这座塔里，仍然能轻易刺穿那颗心脏。
龙的心脏。
她制造出来的人工生命体也死了，莫德雷德曾在她肚子里待了十个月，出生后却没得到一点儿温情。她们唯一像对母女的时候是摩根将她抱在怀里抚摸她的头发，低下声音来向她灌输对在位者的仇与恨。那孩子长得飞快，生命本就短暂，如疾风般经历了许多。莫德雷德从没相信过被自己称为母后的摩根，她憧憬自己心目中的理想之王，为自己是这人的骨血而欣喜骄傲，可悲的是到最后，她还是实现了自己母亲强加在身上的夙愿。
于是亚瑟王死了，没有人再会领导这个将近倾颓的国家，群众陷入了悲伤和骚动，摩根看不到这些，却仍能感受到胜利的狂喜。她将窗户打开，罕见的把散乱的金发编成盘发，脖颈露了出来，长年不见阳光的皮肤透出病态的苍白。她哆嗦着手将漆黑面纱取下，对着镜子看自己模糊的倒影。
莫德雷德是阿尔托莉雅的复制品，容貌和体格都参考了本体，若只论五官，摩根其实要和她更相似些，但王不会如莫德雷德一般喜怒形于色，也不会像摩根一样阴沉妖艳，看人时轻轻磨着尖牙，就像在看什么猎物。
摩根将镜子摔出去，玻璃碎片就哗哗的撒了一地，她弯下腰从喉咙深处发出奇怪的呼呼声——白鸟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。它站在窗台衔起罐子里最后一颗晒干的麦穗，如玻璃珠一样剔透的青蓝眼睛冷冷与她对视，摩根余下的咳嗽声就全都卡在了喉咙里。
“……滚出去。”她有气无力地说。
白鸟又动了动眼珠，拍拍翅膀飞走了。
摩根在椅子上坐下，一阵嗒嗒的声音响起，好半天，她才意识到是自己的牙齿在打颤。
……头更疼了。

<
这是亚瑟王死后的第二天。
夜晚似乎响起了陌生的鸟鸣，摩根醒来后却没有看见那只白鸟。她的头痛丝毫不见好转，躺在藤椅上昏昏欲睡，四周只听得见风灌进塔里的声音，呼呼——呼呼的。摩根听见有人在敲门，和着风声。谁啊？她问，门外的人没回答，她也没再问。房门被轻轻推开，没有束发的王站在那里，望她。

“摩根勒菲。”

阿尔托莉雅风尘仆仆，眉眼间满是疲惫。她们无言对望了一阵，最终摩根妥协地低下头，向里挪了挪，阿尔托莉雅坐下后，将头枕在她的腿上，合上双眼。

——当摩根在落日余辉的映照下醒来时，双眼模糊几乎认不清梦境与现实，她低下头，白鸟正伏在她膝上安然入睡。

<
这是偶然还是预谋？
摩根望着塔顶那只栖息的鸟儿，想起好早以前，自己喝下炼制的药，当她的肚子一天天渐渐隆起、步履艰难干脆待在塔顶时，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，花之魔术师悄然造访。

“——这是什么？”

男人脚下有花静静绽放，他凑近了僵住的摩根，梅林一手持杖，另一只手玩笑般的轻轻放在她隆起的小腹上。
“这里面是什么东西？”他好奇地问，同时眯起那双瑰丽的紫色眼睛。
别碰他，别碰他，别碰他。
摩根几乎要发起抖来，她踉跄着后退，然为时已晚，一个声音清晰地响起，在场的两人都已听见。
心跳声，微弱、却稳定而有力的心跳声，不容忽视地从女人肚中传出。
那是第一次，摩根意识到自己体内，有一个拥有龙之心脏的生命在生长。
……摩根勒菲。魔术师在短暂的一愣之后换上笑容，他垂下眼，轻轻叹息道：

我送你三个美梦吧。

<
第一个梦，梦见我所眷恋的。
——膝上的余温尚可察觉。
第二个梦，梦见我所失去的。
在她死去的第三天，摩根勒菲戴上黑色的面纱，在梦中穿过回廊，站在中庭的女孩有如白桦般挺拔的身姿，她穿着铠甲，不经意转头看见失魂落魄的女人，一愣之后有些拘谨地冲她笑，叫她王姐。
站在一旁的魔术师皱了皱眉，摩根却无暇顾及，纯白的骑士姬尚且还有如百合般惹人怜爱的笑容，她以这样的姿态踏上远离卡美洛的旅途，归来时无悲无喜，却自有神圣的冠为她加冕。
无法逃避的，摩根想。她于此时将面容隐藏在黑纱之下，听见那回荡在血脉之中，亘古不变的错误。
恨我吗？
眼珠撕裂般疼痛，似乎有什么要破土而出。梦中的白鸟在这一切开始的地方盘旋三周，飞下来落在她肩上，摩根闭上眼，莫名不想去看它。白鸟便张开细长的鸟喙，在她耳边宛转鸣叫。
它说，我爱你呀。
——那一刻，带有荆棘的花从眼中蜿蜒着长出，眼角浸出浑浊的血，摩根什么都看不见了。她从第二个梦中醒来，只觉得那人一如既往，高尚得令她恶心。
无法忘记，无法释怀，不可能和解。于是白鸟飞走了，更有可能是消失了。塔顶的女人想起梅林在耳边的低声细语，他说，给你第一个梦，梦见你所眷恋的。
给你第二个梦，梦见你所失去的。
摩根将双手交叠，她躺在床上，不知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。眼前一片漆黑，带刺的藤蔓缠住她，也许明天这就会出现一具可怖的尸体，睁着破碎的眼睛。
——给你最后一个梦，如果可能，梦见你所爱的。

而她再也无法入梦了。



End



（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奇怪的设定（跪